不,其实即使所秉持的观念是正当的,作为一个深受天主教影响的基督徒,我也无法接受这种做法。
“如果你所理解的正义只是一种观念,而不是一种应当现实化的理想的话,那么你当然什么都不懂。而像你种人,也配不上这种伟大的事业。事实上,你自己不是也感受的到吗,基拉的出现是所有弱者和无辜者的福音?他们不再受到有权有势的人的欺凌,他们多么愿意受到一个强大的神明的保护。”
如果在这种时候对他提一提自由意志,恐怕会彻底激怒他吧。但是人民的确不是应受到某个个体随意摆布的物件,他们拥有选择的权力,而一旦存在一只有形的手肆意摆弄他们的生活,即使他们因此得以拥有更强的安全感,他们也会因此配不上称为拥有独立主体性的人。在基拉的眼中,人民也许不过是一群安逸的生活着的奴仆。当然,做一个随时可能受到犯罪的威胁的个体还是做一个生死存亡完全受人摆布却生活安定的奴隶更好一些,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因人而异。
“我并没有否认这样的做法能够有助于降低犯罪率,看到这样的结果我甚至感到很高兴。但是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这真的是正当的吗?即使是秉持着一种你认为正当的观念,就有权利杀死罪人吗?”
“观念的杀人”这个短语在我的脑海中久久回旋不去。驱曾经用思想试验的方法向我解释过这个概念:一个彻底的反人类中心主义者如果掌握了足够的力量,就很可能会因为认为人类的存在破坏了生态环境而选择毁灭全人类。如果我们否认他的这种做法的合理性,那就等于否认了一切以不论美好还是邪恶的观念为指导而杀人的行为的合理性。因为,我们可以用什么样的标准,来判定自己所秉持的观念在普遍的意义上是正当的呢?纳粹分子也认为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呢。
就算是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赞同,也不能不考虑那百分之一的人的看法。何况,基拉所谓的制度本就不是建立在同意的基础之上的。那时完完全全依靠力量来控制世界的恐怖统治。这样的统治根本称不上一种能够稳定的延续下去制度,它甚至比现行制度更加容易腐化,也更加不可信赖。
我想到了驱曾向我提到过的某个东方哲人的格言,虽然记不太清,但就我理解,应当就是在描述这样一种状态吧。这也许是东方文化或者浪漫主义思潮中的一种余音,却绝非我所能接受。
“那个日本人呢?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男人用浑浊而略带恶意的声音问。
“我猜想大概他与我观点一样。您是否需要我替您问他?”
“那就问吧。”
“有栖,他问你是否认为秉持着一种正当的观念就有权利用自己的手段杀死罪人。”
“我——不确定,但这是相当危险的想法,和我当年一模一样。我怀疑他们中的哪个人有眼睛。娜迪亚小姐有办法让他们把我们的眼罩摘下来吗?这很重要。”
有眼睛?我想有栖指的应该是死神之眼吧。至于摘下眼罩…
“在这一点上他的态度不是相当确定。”
如果假装被说服,愿意成为基拉,从而骗对方给我们摘下眼罩,这样可行吗?不,万一他们要求我先在那种杀人笔记的某一页上写下某个人的名字再给我松开眼罩,那样我岂不是就成为了杀人凶手了吗?所以,最好的办法也许就是眼前这个相对危险的办法了,我决心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先生,我能够判断出来,你不是法国人,我想你应当是美国人吧。迈克尔也是你们其中的一员对吗?”
我能感觉到,有寒冷而潮湿的风从某个缝隙吹入屋内,吹向我的脸颊和衣服,冰冷的如同封冻之后的塞纳河水面。没有人做声。
我努力抑制住内心深处的颤栗感,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们真的是新闻中所说的基拉,还是某个该死的怀疑我们和基拉事件有关联的fbi一类的国家机构,但是不论如何,我已经认出你们了,如果你们真正不知出于什么理由想要我们加入你们,我要求你们现在必须摘掉我们两个人的眼罩,这代表着基本的信任,否则我可能会理解为你们只是一群想要诱捕基拉但想象力过于丰富的疯子。反正这样做对你们没什么损害,即使我或者他不答应你们的请求,也不会有机会把关于你们的信息传递出去,因为你们根本不会让我们活着走出这里,不是吗?”
说这段话时,我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之中迅猛的律动。不知道这样说有没有什么漏洞,但至少有可能产生一定的效果吧。
可是,这样…真的好可怕。
万一他们直接杀掉我们呢?说这种话还是太冲动了。但话已出口,我也只能硬生生的端起架子撑住。
下面,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半晌之后,有人摘去了我的眼罩,还没来得及长舒一口气,我便感到额头正中央触碰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
金头发,脸上带着阴险的笑容的人,正是前几天见过的沃尔夫,他的手中紧紧的握着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的额头。
我们所处的房间不大,大约只有看上去向是个废旧的单人卧室。房间里除沃尔夫之外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看上去有些面熟,应当也是从斯坦福大学过来访学的留学生,另一个却不曾见过了。这两个人腰间也别着枪匣似的东西。其中某个人应当就是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