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藕花池,涟漪层层荡,不识绿萍下,青鳢来复往,世事如盘根,交错枝叶乱,谁见红花边,一叶障鹗郎。青鳢已是这太液池中凶猛的鱼类,不管大鱼小鱼也都尽数进了它的胃,可莲藕绿簟中,鹗郎一嘴,便可将其收入口中。
连池边,槐树下,一群蚂蚁正在来来回回的搬着窝。
“葶苈,你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皇帝语气奇怪。
葶苈环顾四周,走出了人群道:“微臣并没有什么解释,因为微臣不需要作何解释。”葶苈并没有顺着皇帝的话说下去,比如饶命是可以轻易说的,但知罪这样的字眼,却不能轻易说出是一样的道理。
“等等,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哥你怎么会识得这个香气?”王狄欲将事情的脉络勾勒的更清晰,这样的栽赃便更加有理有据。
“皇上容禀,”王获许是说出了久以备下的台词,“这香气,是微臣于一友人处识得,而这个人,恰好是少史的师姐,她更言,这香,是苏先生亲手制作送给少史而烧死亲手转赠予她的,我想这应该是天下独一份的东西吧。”
“那虚若提大人又如何识的?”王狄问到。
“昨日皇上安排赐婚饮宴,席间王少史和乌洛兰并未出席,而后大家都看到乌洛兰当户泛舟太液池上,而丘林当户顺风就闻到一股香味儿,便赞了一句,而后便有宫人说到,乌洛兰当户进来夜晚时常于太湖中于人泛舟同游,都有这香气傍身。而后来有一群赏月的宫人指出,这香味儿是来自王少史。那群宫人中,还有王少史的贴身随从。”虚若提一番话完,顺手指向了甘遂。
“也就是说,葶苈昨晚你没有出席,是去见了乌洛兰?朕不信你会下这样的手。”皇帝说到,语意虽然维护,但旁人听来已是动了疑心。
这样的明知故问,葶苈只是没想到,自己安排好的一切随手被王狄因势利导,反而成了构陷自己杀人的疑点。但这桩桩件件,每一个步骤,皇帝都是清楚的,这一出,又是何意?
葶苈没有说话,目光落在那槐树下搬窝的蚂蚁上,只见那些蚂蚁齐齐的排成一条线,却又几只蚂蚁突然被一片槐叶乱了顺序,胡乱的爬行起来,一阵喧嚣后,蚁群在混乱中绕过了槐叶,又整齐前行——对凡是乱了脉络,必有原因,若是不明原因,就顺着事情发展,才能显现端倪,拨乱反正。好在皇帝现在只是问询,还没有问罪的意图,所以这极有可能在皇帝的计划之中。自己不妨待之。
“微臣昨晚是应了乌洛兰当户的私下邀请,去了湖心亭与之碰头。”葶苈并没有避讳,因为他私心揣度着,王狄之所以会有此安排,除了栽赃之外,还想要证实一件事,就是乌洛兰到底是不是双面间,如若自己此刻反口,李钰会重新陷入危险之中。
“那不知道二位因何而邀约,又谈了些什么呢?”王狄的试探步步紧逼,却又在情理之中。
葶苈颇为不在意王狄这样的问法,道:“下官与当户在接风宴上一见如故,几次碰面,聊的也不过是些民俗歌赋,风花雪月。怎么这些小事也需要跟大人一一汇报吗?”
“如果不是今天这样的事情,我想我是不需要知道二位聊了些什么的。可是今天这个结果,我想皇上是最想了解的人吧。”王狄回转头对着皇帝做了一个合手礼。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微臣和当户大人碰头约莫一个时辰的时间,其间聊的大多是太液池平湖夜月之静谧和匈奴大湖的北雁蒹葭的壮阔。而后当户便说精神不佳而离开了。微臣独自在湖心亭赏了一会儿景,便也离开了。”葶苈说到,而此番言语中,已是为乌洛兰服食寒食散埋下了可能性。
“还有别的人可以证明吗?”皇帝问到。
证人?中山王?自己飞快的回忆着当天向皇帝解释的自己和中山王遇见的原因,是因为遗失了玉佩。但是中山王相救自己的事能说吗?如若说了会不会埋下一个祸根,就是让皇上认为中山王施了自己一个恩。
突然莲池中的鹗郎成群飞了起来。由如一道灵光——青鳢食鱼,鹗郎捕鳢,一物降一物,天道造物也如人心一般机关算尽,不闲置分毫物力。物尽其用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
原来,一切的关窍和变数来自于这里,葶苈只觉得浑身一冷,一股寒意辛酸汹涌于喉。可事情不是董贤去办的么?难道皇帝的寥寥几句话已是交代了这么多的部署?
想通这一层之后,葶苈已然失去了辩驳的兴趣,摇了摇头。
“葶苈,你再好好想想?”皇帝提示着。
“确实没有。不过微臣想到一个故事,”葶苈看着那槐树,心底有一种冷,“昔年武皇帝在位时,令人遍献名贵花木,其中单这槐树就有六百多棵。槐树被人称为木中之鬼,是因为它除了能祝人位列三公之外,还有就是槐树能让人发梦。传说有个人叫淳于棼,靠着槐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成了一国太守,取公主,成帝王辅弼。结果一叶落而梦醒,见那高楼起,见那高楼塌。自己梦中的那个南柯国,不过是一个蚂蚁窝。”
葶苈一眼看去与皇帝四目对视,本以为皇帝会躲避自己的目光,可是没想到,皇帝皱着眉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连忙摇了摇头:“小贤,你去把码头的那些记载用船的调度记录拿来,上面的记录一定可以证实少史的话。”
“少史这是在说什么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