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彼此在身边,又有什么荒唐的事,做不出来呢?
因为,不怕。
鸦盲(十五)
与君相逢至今,却总是寥寥数语。
一九二八年 上海
那木门关上的同时,也将喧闹关到了身后。世勋站在鹿晗身后,如此望去,他确实很瘦,再加上眼疾,总给人虚弱的感觉。却是谁也猜不到,这男人,确实那样勇敢与倔强。鹿晗转过身来,他的双目,刚好对上世勋的眼睛。
他用手摸过他的轮廓。世勋比他高。所以他略微抬着眼,这样,自己是在跟他对视吗?可惜自己看不见他。也不能笃定,是否正望着他。【我正看着你,对吧?】
【嗯。】世勋看着那双眼睛,还有那人唇角的一抹笑。明明是个盲人,却有一双能看透一切的双眼。那感觉很奇怪,世勋就像是在为面前的人感到骄傲。想要亲口告诉他,他很勇敢,却又有些不好意思,直至偏过头去。
【你是怎么让爹写那封信的?要知道,他可是固执的很。】鹿晗转过头去,一边笑着问道,以便摸索着沙发的位置,世勋看着那人的一举一动,眉头不禁皱了皱,心脏像是已缩,那感觉,他竟然不自知,就叫心疼。一晃神,回神之际,发现自己的手僵直的悬在半空,那鹿晗却不等自己去扶,已经坐好了。
世勋有些尴尬的舔舔唇,然后坐到沙发的另一头。
【还能怎么办?】世勋见桌上放这一盘柿子饼,伸手拿了一块,塞进口中。【用刀子戳在脖子上,当然一开始也绝对不妥协。然后按住他的头,告诉他自己真的会动手。】他说的云淡风轻,身旁的鹿晗却早是讶异的张了张口。
想必父亲活这么大,没有谁敢这样对待他吧?不像话。竟然能给一个为人子的人,亲口讲述他怎样威逼自己的父亲。更坏的是,鹿晗竟然隐隐之中觉得痛快。父亲的顽固,想来,也只有以暴制暴了。
【你喝酒吗?】鹿晗如此问到。
【有吗?】
【右侧有个大柜子,柜子下面第三排,应该有酒。】
【嗯。】
略带甜味的红酒,倒入两盏玻璃杯。世勋将一杯放到鹿晗面前,自己抓了一杯,送到唇边的同时,也斜朝鹿晗望去。这鹿公馆,这么大。那两日,他不在,家人也不在,这人又是怎样度过的?
【只要把鸦片的亏空补上便好了。上野对我的疑心虽然还有,但已经没有那么警惕了。】鹿晗喝了一口酒,舔舔唇。略微歪了歪头。【后日就要举行门徒大会,现在,该先除掉谁呢?咱们得制造证据,将这件事挂到另一个人身上。】
鹿晗沉思时,习惯性的将拇指抵在下唇。或许是因为想的出神,那一脸认真的模样,竟让世勋看的有些发愣。
【你怎么想的?】鹿晗抬起眼来,世勋立刻偏过头去。偏头的瞬间,才发觉自己犯傻了,对方看不见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又逐渐平缓。世勋呼了一口气。这个家伙,是每日每日都思考事情,所以,面色才那么病态的吗?
【我想,我们得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不是每分每秒都要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世勋侧头,再看着鹿晗。鹿晗额前的发,有些乱,世勋伸手去拨了拨。【让自己也轻松一些。】
然而,自己的手,却被那人握住了。那一瞬间,时间恍若定格一般,跟世勋开了玩笑。他与鹿晗的距离,很近,近到甚至在呼吸鹿晗的呼吸。【你究竟,长什么样?】鹿晗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世勋。
四目相对。好一阵,鹿晗闭上眼睛。深深的去嗅。有混子身上的烟味,也有吴世勋身上的奶味和绿茶味。【知道吗,以前,我总觉得你身上有另一种味道。但是,一直区分不出来。】鹿晗翘起嘴角,原来,正是那淡淡的烟草味。
【你知不知道,离人这么近……】世勋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张放大的面容,还有嗅人味道的表情,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动物。【很微妙。】
鹿晗笑出声来。【啊,抱歉。我只能靠这种方式身边的人。】一边说着,一边放开世勋的手。然后坐直。
一阵沉默,两人却只是,各自笑出声来。
那笑声越来越大,而笑的理由,却又都不明白。
【你说的对,也该让自己轻松一些。】鹿晗发现,或许世勋在自己身边,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提醒自己,不用害怕,也不用时时逼着自己。【听说隆昌河岸,有灯谜会。今夜一起去看看吧。】
世勋点点头,这两日,他从上海重庆来回一遭,却是连眼都没合。恨不得跟时间同步,能尽快做好事情,尽快回到鹿晗身边。此时的他,又何尝不是疲惫的很呢?或许是因为聊了一阵,身心也放松了下来。世勋的脖颈,靠着沙发背,逐渐目光也抽离起来。
倦意攀附上身体。一场恶战后的休息,确实这样惬意。渐渐闭上的双眼,和渐渐爬上唇边的笑意,安逸极了。
【那么,你所来的那个时代,也有灯谜会吗?】鹿晗问到,却并未得到回应。侧头,伸手,很轻。指腹却刚好触到对方的眼皮。有些无奈的摇头笑笑。睡着了啊。那笑一直留在鹿晗的面容上。他的脖颈,也靠上沙发。闭眼之际,却发现,这是算是自己长久以来,第一次如此安心入眠了吧?
两人的手,在沙发上,很近。
或许,命途在他们的手腕上,系上了一条我们看不见的线。那条线,很细,却终